本书作者在阅读大量原始文献的基础上, 结合多年对进化论和生物系统学的研究心得和教学体会, 精心编成此书。本书用简洁的语言对达尔文进化论产生和发展的历史及其相关内容进行深入浅出、条理清楚的介绍, 对进化论原理和主要经典研究也有所交代。
更多科学出版社服务,请扫码获取。
周长发编著的《进化论的产生与发展》是结合多年对进化论和生物系统学的研究心得和教学体会精心编成,全书共二十二章节,内容包括宗教的重重黑幕、隆隆的科学雷声、电光石火的进化思想、虚幻主观的早期进化理论、自然自洽的达尔文进化论、确凿的进化论证据等。本书适合作为生物学本科生、各专业研究生的教材。
1 宗教的重重黑幕
没有什么比用使用性或终结原因的教条来解释同一生物门类的不同成员具有相似模式的原因更无希望的了。而这种尝试正是欧文在他的有趣的《论肢体的特性》一书中所表达的。我们只能相信这种普遍的观点是这样的:各种生物都是独立创造的,如此就取悦了上帝,表明他创造出了各种动植物。
——达尔文(1859)
现在的所有科学证据都告诉我们,人类与其他生物一样,是随着宇宙、地球和生物的进化由无到有、由简单到复杂地慢慢形成和发展的。但在远古人类形成的初期,在那个荒凉蒙昧的年代,在那个人类还受自然摆布、生产力极为低下的时代,人类却已经在思考或本能地寻求世界及人类自身的来源及命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协调、人与物之间的相似与不同这类大问题。智慧是如此美好,它能使人具有慧眼和敏思,同时它又是如此不可理喻,往往还要加上个人的体验和本能的反应。
可以想象,当电闪雷鸣撼动天际、当狂风暴雨席卷大地、当地震洪水摧毁江堤、当山崩地裂倾泻淤泥、当黑影蚀食日月、当流星划过天际、当彩云变为人形、当日月周而复始地横挂在天际、当春夏秋冬年复一年地旋动四季、当风霜雨雪规律性地如期而至、当不可逾越的高山横亘于眼前、当宽阔无边的大海咆哮于面前、当高不可攀的夜空笼罩于身边、当吃人的猛兽夺走亲人、当无情的疾病摧残妻儿、当不可预期的死亡带走氏族首领时原始人心灵的震撼。
当种子奇迹般地萌发、当鲜花魔术般地绽放、当树叶像纸片般地掉落、当虫子像变形般地蜕皮、当蛇儿如涅槃般地脱壳、当鸟儿如变身样地换羽、当野兽兴奋繁殖、当禽鸟狂热求偶、当植物挂果结籽、当雌雄相爱相吸、当幼儿发育生长、当老者憔悴死亡、当鲜血总会凝固、当妇女痛苦生育、当男女体态显现差异、当牛羊大规模迁徙、当鱼虾成群地浮现、当鸟儿如云般地迁飞出现时原始人心里的疑惑。
当现实出现在梦境、当影像变成为幻影、当人言成为了呓语、当具象变成为想象、当过去被说成现实、当远景被描述为近景、当睡眠总要醒来、当疾病还会自愈、当死亡不可避免时原始人精神上的震颤。
当人与人要相互交流、当男女要成对交媾、当老幼要互相扶持、当人在群体中才安全、当人在结伙时才有力量、当人合作时才有收获、当人与人之间还有争斗、当人群间还有战斗、当同性间还有争夺时原始人本能的惶恐和绝望。
无论是自然的、生物的、社会的、心灵的和肉体的痛苦、不解和未知都需要缓解,即精神必须要有出路,心灵必须要得到慰藉,现象必须要得到解释。如果经验和人力无法胜任,那只能借助于神话和神力了。
1.1 宗教的起源和本质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说:“单是正确地反映自然界就已经极端困难,这是长期的经验历史的产物。在原始人看来,自然力是某种异己的、神秘的、超越一切的东西。在所有文明民族所经历的一定阶段上,他们用人格化的方法来同化自然力。正是这种人格化的欲望到处创造了许多神。”原始社会宗教观念的人类学意义正在于其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拓宽或深化人同自然界的“关系”,“用人格化的方法来同化自然界”,确立人同自然界的亲和关系,表达人的决不屈服于现时的历史条件,而志在超越自然界的束缚,追求精神“自由”的无限要求(段德智,2005)。
根据现代的解释,宗教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出现的一种文化现象,属于社会意识形态。其主要特点为:相信现实世界之外有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实体或神灵,它或它们统摄万物,拥有绝对权威、主宰自然、决定人世命运。可见,它符合原始人类的心理和社会需要。
现代有系统、有组织、有教义的宗教是从原始宗教发展而来的,而关于原始宗教的起源和本质有多种假说(段德智,2005)。宗教可能起源于祖先崇拜或神灵崇拜、起源于神物崇拜或拜物教、起源于祖灵论或鬼魂说、起源于巫术,为无意识的“集体表征”或“集体仪式”(图腾崇拜)等,甚至有人提出用外星人的地球访问来解释地球上宗教的起源。
早在古希腊时期,Xenophanes(公元前565~前473年)就在《讽刺诗》中断言神是由人按照自己的形象设想出来的。德谟克利特(Democritus,公元前460~前370年)认为宗教起源于人们在良心上的内疚和人类对自然的敬畏。
英国人缪勒(FriedrichMaxMüller,1823~1900年)在研究印度宗教后认为,宗教产生的意识动因是而且只能是无限观念。无限产生于有限之中,正是在感觉有限与无限的这种恒久联系中,产生了宗教的原动力。在印度人形成了超越有限的观念之后,他们就在自然界中到处寻找它,试图用不同的名字命名和把握它,这就构成了印度宗教的基础,成为支撑印度宗教殿堂的柱石(翟志宏,2005)。从宗教产生和进化的历史来看,它也是从自然宗教到多神教和一神教的过程。在自然宗教阶段,“神”往往是自然界存在中的物体,如太阳、水、火、乌鸦、蛇等,然后才出现神化了的自然物,如太阳神、凤凰、龙等。
英国人泰勒(EdwardBurnettTaylor,1832~1917年)则认为,早期人类根据睡眠、梦境、幻觉、倒影等生理、心理现象而产生出灵魂的观念,觉得在人的肉体之外还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具生命的存在,当其离开人的身体之后,人便丧失活力和生命。如果灵魂这种超物质和超自然的观念一旦与某种具体的物体结合,便产生出神灵等概念,进而产生出宗教。
如果说以上两种假说是从心理学角度来解释宗教起源的话,那么“投射理论”则主要从生理或本能角度来解释宗教的起源。单纯(2006)总结过关于宗教形成的“投射理论”。费尔巴哈(LudwigAndreasFeuerbach,1804~1872年)提出“神就是人的内在本性向外的投射”,它本身没有独立性,只是依附于人的某种思想,因此由神确立的宗教就是人们思想或概念的投射。涂尔干(1858~1917年)则强调宗教的社会学意义和功能,认为可以将宗教解释成“原始社会,人类认识社会本质的一种间接知识形式”,是人感情的投射,其主要目的和功能是要将社群凝聚在一起。典型例子就是跳舞祈雨仪式,它并不是真正地要获得雨水,而是通过这种仪式将社群或宗族团结起来,以应对共同的恐惧,表达共同的希望,维系社会的稳定。
这一派的另一位学者弗洛伊德(SigmundFreud,1856~1939年)则将投射理论从感情扩展到人的本能。他断言,宗教信仰“是幻想,是人类最古老、最强烈和最迫切的心愿的实现”。那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愿造就了上帝呢?他直接说,“俄狄浦斯情结”(杀父恋母情结)外化为宗教仪式的病态后果,是造就上帝的主要原因。在人的成长过程中,我们对父亲是既爱又恨,他似乎是无所不能地保护着我们,但同时也拥有着所有男人都想得到的女性。这种冲突和矛盾心理在男童成长到4岁时就形成了“俄狄浦斯情结”,即强烈的杀父情结。如果将个人的成长过程视作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个缩影,那么在人类社会的早期,原始人所具有的类似情结就会形成父亲般的上帝。
无论宗教的起源是什么,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关于宗教的本质,段德智(2005)指出:宗教是一种社会群体和意识形态。它作为一种特殊的意识形态,区别于理性认知的其他意识形态的根本特征是宗教的信仰本身;而宗教信仰的特殊本质正在于,它是超越理性认知能力的一种神秘———它的超越性。所谓的超越性,就是指它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能力,或者说它包含超自然的神力或其因素。换言之,“宗教即神圣”。
神圣的超自然力量一旦形成,必然就会被赋予无所不能的魔力、战无不胜的神力和无所不知的智力。同时,它又是超脱于具象之外的无影无踪的鬼魅般的东西,即抽象的意识,那么具体的物质肯定就是它创造的了。
1.2 宗教关于宇宙万物的起源和形成
人类很早就想知道宇宙万物的起源和形成,如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er,公元前610~前546年)就提出“生物是从太阳所蒸发出的湿的元素里产生的,人是从另一种动物产生的,实际上就是鱼产生的,人在最初的时候很像鱼。”在宗教中,宇宙万物的形成往往都归结为神。
中非Boshongo人有个传说:世界太初只有黑暗、水和伟大的Bumba上帝。某天,Bumba胃痛发作,呕吐出太阳。水有部分被太阳蒸发,留下土地。他的胃痛未止,又陆续吐出了月亮和星辰,然后吐出动物,如豹、鳄鱼、乌贼,最后是人(Hawking,2006)。
我国三国时期的徐整在《三五历记》中记载了盘古开天的故事:“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文,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高,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他又在《五运历年记》中称:“天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在地,肇立乾坤,启阴盛阳,分布之气,乃孕中和,是为人也。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氓。”《述异记》中记载“盘古死后,化身为万物。”从这个故事还可看出,我国当时的先民认为世界是在约3.6万年前开始的。
《庄子·应帝王》里记载: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浑沌死后,天清地朗,宇宙万物形成。
《太平御览》卷七十八引《风欲通义》:欲说天地有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做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
《淮南子·精神篇》:古未有天地之时,惟像无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闵,蒙鸿洞,莫知其门。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所止息,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烦气为虫,精气为人。
西方的基督教宣扬的是上帝创造世间万物。《圣经·旧约全书·创世纪》这样记载宇宙万物的形成:第一天,神创造了“昼与夜、光和暗”;第二天,空气“天”;第三天,海和地,树木、蔬菜和种子;第四天,太阳和月亮;第五天,动物(鱼、鸟以及各种陆生动物);到了第六天,“上帝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上帝就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象造男造女。”“上帝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第七天上帝就休息了。剑桥大学的大主教Ussher和Lightfoot进而推算出,《创世纪》把世界创生定于公元前4004年10月23日上午9时。
1.3 世界的状态
由于上帝或神的威力无边、神力无限,他创造的万物往往是秩序井然、静止不变的。波普(AlexanderPope,1688~1744年)曾说:“秩序是宇宙的第一法则,这必须承认,一些总比另一些要更伟大、富裕和明智。”无论是有意或无意,这种静止的观念和封建礼教相结合,牢牢地禁锢着人们的思想,下面的诗歌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一切都明亮美好:(All things bright and beautiful:)
富人居住在城堡,(The rich man in his castle,)
穷人为他看门放哨,(The poor man at his gate,)
上帝让他们有高低尊卑、(God made them,high or lowly,)
财富有多有少。(And order’d their estate.)
——Cecil Frances Alexander
柏拉图(Plato,公元前428~前348年)在西方具有极大的影响,与我国的孔子有点像,他用对话的方式讲了很多含糊但又有哲理的话,还喜欢探讨世界本原。怀德海(AlfredNorthWhitehead,1861~1947年)曾说“欧洲哲学传统中最可靠的一般特征是:它存在于对柏拉图的一系列脚注之中。”根据柏拉图的创世观点,人类不是从比它更简单的生物进化而来的,相反,人类是先于其他生物被创造出来的。在人体的各个部分中,首先形成的是头,因为它最近于球形,而且它是不灭的灵魂所在的器官(Magner,1985)。
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前322年)是柏拉图的学生,继承和发扬了他的思想,并提出了一个宇宙的模型。他说:“宇宙是一个系统,由天、地和被包含在它们之中的自然事物构成。在另一个意义上,宇宙是神所保护的,并体现神的整体的次序和排列。宇宙的中心由产生生命的地球所占据,它是不能动的、固定的,是一切生物之家和生命之母。在宇宙的上面区域,为一有固定上界的整体,是诸神之居所,被称为天,其中充满着神圣物体,我们称之为星体,它们永恒地运动着,以庄严、肃穆的韵律在同一的圆形轨道上,和所有天体一起永无止息地旋转。正如我们所说过的,整个天和宇宙是圆环形,且连续地运动着。但是,必然有两点是不运动的,它们正好彼此对立,恰如在雕刻架上转动着的圆球一样。这两点保持不动,使圆球结合在一起,整个体积都围绕着它们进行环形旋转,它们被称为两极。如果我们想画一条连接两点的线,就会形成宇宙的直径,以地为中心,两极为外缘。在这两个不能被运动的极中,有一个是我们通常所能见到的,就处在我们头顶之上的北方,称为北极;另一个则总是躲在地球的下面,在南方,叫做南极。”
“天和星体的实体我们称为‘以太’,这不是像有些人所以为的,由于它的本性像火,能燃烧,而是因为它总以环形方式在运动。它是不同于四元素的另一种元素,纯粹而神圣,在它所包裹着的星体中,有些是固定的,与整个天一起旋转,总是占据同样的位置。在它们中间,是所谓的‘黄道带’,它斜横着通过回归线,被分成12个区域。另一些星体则是行星,自然在运动,其速度既区别于前面所说的恒星,自身内部也彼此不同,各有不同的环形轨道。所以,其中有的靠近地球,有的更高一些。恒星的数目不能为人们所确知,虽然它们全都在一个可见的表面,即整个天体的表面运动。行星分为7等,排列在相互接续着的7个环形轨道中,所以较高的总是比较低的大,7个圆环虽然彼此包围,但全部被恒星球体所围绕。靠近这个球体的总被启明星(同时也是所谓的土星)轨道顶着,接下来是木星的轨道,再下来是火星轨道,再接着的是水星的轨道。在这之后,是金星的轨道,接下来是太阳的轨道,最后是月亮的轨道,它被地球所限制。可见,以太包围着神圣的物体以及它们有次序的运动轨道。”(引自亚里士多德《论宇宙》)
这个亚里士多德的宇宙模型经托勒密(ClaudiusPtolemaeus,90~168年)稍加修改后便成为了“日心说”提出之前,西方世界中最权威、最正统、最正确的关于宇宙的看法(图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