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良全集·第2编，世界史：全2册_赵和平主编_9787040413595

《周一良全集：世界史（第二编套装4-5册）》作者在中外历史、佛学、敦煌学等方面有深入的研究，著述颇丰。精熟传统经典，学贯中西，主要研究领域为魏晋南北朝史、日本史、亚洲史，此外在敦煌学、佛学、中外关系史方面也有较深的研究。

　这个问题引起我的注意，是从考察日本历史上是否庆贺中秋节开始的。日本民族最讲究年中行事。据西角井正庆氏所编《年中行事辞典》，中秋条下主要却是讲中国习俗拜月、吃月饼，等等。关于日本，书中举出日本旧日习俗是在阴历八月十五和九月十三这两个晚上都要赏月，而忌讳只在八月十五赏玩一次。这当然不是源于中国的风习。还有一点，阴历八月十五又称“芋（指白薯）名月”，这天以白薯祭月，任何人可以到任何人家的田地里去挖白薯，儿童可以随意取食别人家供月的糕点“团子”。九月十三称为“豆名月”或“栗名月”，允许公开到别家去采摘栗或豆，这些习俗大约起源于庆祝旱田作物的丰收，当然更与中国风俗无干了。于是我回过头来考察中秋节在中国的来历，果然发现，八月十五中秋节起源较晚，中国人在唐以前以及唐代，根本不过中秋节。
　　远的姑且不说。公元6世纪梁人宗懔所著《荆楚岁时记》专记荆楚即今湖北地方的岁时风物，在胪列五月五日、七月七日、七月十五日之后，记载“八月十四日，民并以朱水点儿头额，名为天灸，以厌（同压）疾”。接下去便是九月九日登高，而不见八月十五夜赏月。唐代汇集南北朝以前典籍而成的类书中，欧阳询的《艺文类聚》卷四岁时部的项目是：“寒食、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七月十五、九月九。”虞世南的《北堂书抄》卷一百五十五岁时部的次序是：“三月三日、五月五日、七月七日、九月九日。”徐坚《初学记》卷四岁时部有“三月三日、五月五日、伏日、七月七日、七月十五日、九月九日”。三书恰恰都没有八月十五日，足见南北朝时期的社会风俗无所谓中秋节日。
　　唐代的情况怎样呢？首先，唐人称八月十五日为中秋，夜晚赏月成为风尚，这是从大量唐人诗中可以证明的。杜甫有“八月十五夜月”诗，刘禹锡有“八月十五夜桃源玩月”，白居易有“八月十五夜禁中独直对月忆元九”，元稹也有“酬乐天八月十五夜禁中独直玩月见寄”。武元衡有“中秋夜与诸公锦楼望月”诗，和者多人。至于以“中秋月”为题的诗，更是许多诗人都写过。中秋理应赏月，中秋而无月色，当然遗憾，于是不少诗题为“中秋不见月”。梁元帝萧绎的《荡妇秋思赋》中有句云：“秋何月而不清，月何秋而不明”。六朝子夜四时歌中，秋歌不少与月有关。沈约有名的八咏诗中，第一首即“登台望秋月”。可见在春夏秋冬四季之中，秋天最适于赏月，而秋月又以八月十五日中秋团圆之月最为皎洁喜人。所以元稹“八月十四日夜玩月”诗首句就是“犹欠一宵轮未满”。
　　由八月十五日玩月联想到月宫，所以《龙城录》等相传为一唐人所作的笔记中，有唐玄宗八月十五夜游月官的故事。敦煌斯六八三六号写本记述叶静能故事，也有叶于八月十五夜引导玄宗游月宫的说法。从唐代诗人的中秋诗来看，其中大都是吟风弄月、伤离别、怀远人的情趣，并没有把中秋与庆祝年成丰收相联系。当然可能封建文人远离生产劳动，诗里不肯甚至不屑联系生产上的秋收，但丝毫不见此痕迹似亦难想象。我猜想中秋恐怕首先还是与月亮相关，而不是像新大陆的感恩节那样起源于感谢丰收。至少，庆丰收恐怕不是这个节日最初的命意所在吧？
　　日本方面，平安时代宫廷和贵族举行所谓观月宴。平安时代著名小说《竹取物语》中的仙女八月十五夜升天而去。当时的汉诗集如《凌云集》（约成于814年）、《本朝丽藻》（约成于1007-1008年），其中诗作多受唐人影响。这些诗集中有咏月之作，但没有发现明确题为八月十五日玩月的作品。

我要评论